【如何正确接受好兄弟的示爱】

孙哲平X张佳乐 

• 时间轴第二赛季夏休

张佳乐调整了一下耳麦位置，“喂喂”地试了两句音在装没听见。那头却不买他的帐，不依不饶地又说了遍。

 

“问你呢，你跟孙哲平在搞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张佳乐喊，“方士谦你来干嘛的，本不想下就出去。”

“也不是我想说什么。”他们队伍还没进副本，方士谦手无聊地按键盘，“就是，你知道吧，待会副本奖励出来，你一个人过来跟我们摇点，很吃亏啊。”

林敬言在另一边“噗”地一声笑出来。二期群里每晚会玩骰，无论赌大还是赌小，张佳乐都是吃罚的那个。

 

“这不是你要带新人嘛，我们队那个新人也是魔道学者，今晚就先让你好了。”

“别装傻啊。”方士谦说，“我跟你说孙哲平，你尽扯别的。”

 

即使戴着耳麦，张佳乐还是心虚地瞟了眼右边。孙哲平坐在那里不知道干嘛，有一下没一下地滑动鼠标滚轮。

那个名字被别人念出来，在耳机里放大音量，烧得他耳朵发热，红一直飞到脸上。

他不自在地咳两声，收回视线。

 

方士谦还在那里嘟嘟囔囔：“你说，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转变呢。以前三句话不离另一个人，全天下都知道他有个搭档。突然有一天就不提了，还不准别人提。”

“还改了个签。”林敬言补充。

“对对对。”方士谦说，“让我来看看，改的啥。‘荷尔蒙？多巴胺？肾上腺？’这都啥啊老张，我记得你是文科生吧。”

酸情被窥透，张佳乐叫他闭嘴。

 

当事人越困窘他们起哄得就越厉害。方士谦是牧师，几个都是职业选手没什么要他照顾的，就继续在旁边琢磨之前的话题：“为什么呢老张，为什么突然不提了呢，是吵架了吗？”

“没有。”

他的回答给得斩钉截铁，与此同时是孙哲平那边鼠标按了一下，夹杂在游戏花哨音效里依旧被他捕捉到。

“那是什么呢，不是吵架，那是——”

 

“是窗户纸被人捅破了吧！”

 

“靠他妈。”张佳乐在地上翻滚一下，堪堪避开怪的爪子。

“失误了失误了！”方士谦一边给他点着回复术一边兴奋起来，“说明是真的。”

 

 

这一趟本下得身心俱疲，一出来张佳乐就恨不得立刻下线。他瞄了两眼，孙哲平还坐那。

方士谦他们下了游戏就转阵地去了QQ，消息滴滴得不停。还好，给张佳乐留了一丝面子，是过来私聊的，没直接在二期群里面说。

毕竟就算孙哲平再怎么不看消息，搞不好也有冒泡的可能。

 

“下次跟孙哲平一起来嘞。繁花血景光来个繁花有什么意思啊，你要不好意思邀他我去拉。”方士谦说。

“滚啊，我一个人给你打工就算了，还想把我们俩都拉过去。”

“这不是也给你看了我们队新队员的实力嘛。不亏不亏。”方士谦又问他的看法。

张佳乐说：“挺牛的。”这话说的真心诚意。“下赛季一出道就当队长？”

 

“嘿。”方士谦乐，“一出道就队长还少吗，您们两个不就是现成的先例。”

微草这添的是猛将，下赛季联盟就要更热闹了。但张佳乐也没怕的，跟他又扯皮一阵，时钟转到两点，夏休期也不能这么造，张佳乐关电脑要回寝室了。

 

孙哲平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歪着头在椅子里面，屏幕的光投在他脸上。

他跟孙哲平最近关系着实尴尬，原是想直接走掉的，但放着对方在这里睡一宿也太缺德了。

 

张佳乐弯腰过去，喊了两声。

以前也经常喊的啊，打网游、战队训练、食堂，扯着嗓子喊“孙哲平孙哲平”，然后就会有回应“来了来了”。那个时候也没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别的啊。

怎么现在再出口，味道就浸了蜜一样，卡在他喉咙里黏黏糊糊的。他自己听了这声音都起鸡皮疙瘩。

 

还好没喊两声孙哲平就醒了，眼睛睁开来张佳乐激灵一下，张嘴就结巴。

结果孙哲平只是看他一眼，就拎了外套出去。

 

谢谢不讲，话也不说，连电脑都不关。张佳乐站那里突然有点委屈，本来困的，这个时候也不想回寝室了，回去干嘛。二十方巴掌大的地方，不还是跟孙哲平继续大眼瞪小眼。

 

于是他又坐回去，特地坐的是孙哲平的椅子。温度还在，渡到他背上时让他心里泛酸。

他坐着躺一会，然后直起身扒电脑要看孙哲平刚刚都在做什么。

 

 

孙哲平跑回来，训练室门被嘭地打开，凌晨两点百花训练楼里闹出这样的动静，张佳乐觉得自己都能听见底下门卫的困惑。

孙哲平站在那里，跑得急喘了几口气。

然后他咬牙切齿：“张佳乐。”

 

张佳乐更难受了，他喊孙哲平的名字那样，也不能说甜，他是不肯承认自己喊谁的名字喊得甜的，但总之，也不是孙哲平这样。

张佳乐。念起来的时候多欢快啊，孙哲平以前喊的时候还喜欢专门挑句尾舌头弹一下，乐，这样。多欢快的名字啊，怎么这个人现在就能念成这样，像做了他八代仇人一样。

就因为孙哲平跟他告白，他没有回，就因为这个，连话都不讲了吗。

 

于是他蹭地站起来，顶灯是关的，盛夏里夜风从窗外吹来，幽凉月光里他跟孙哲平夹着门对峙。

“我同意就是了！”张佳乐喊。

 

但是孙哲平好像并没有多开心，还是那副表情，继续跟他咬牙切齿地说话：“张佳乐你傻逼。”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这回是真走了。张佳乐站那里等了一会没等着，也不可能就真在这站一宿，于是也断电锁门出去。

关电脑的时候又看到屏幕上的网页。

 

[喜欢上一个蠢货是什么体验]

 

好样的孙哲平。张佳乐一边关机一边想，前一秒玩告白后一秒就在网上搜这样的问答，这不是拐着弯骂他蠢吗。气得他锁门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把外套丢在了里面，也不想再开锁，就吹着风穿廊下去，路过保安亭那里还被叫停解释了一下。

然后回寝室，灯是开的，孙哲平坐椅子上，看见他进来把背转了过去。

张佳乐扭头就拐进卫生间，把盆和漱口杯摔得哐当作响。

 

 

隔天副本门口换孙哲平拖着重剑跟他们下本，方士谦笑得不行：“你们俩到底在干嘛，搞替补了吗开始。”

“好好做情人别做什么苦情星宿。”

 

他话里有羡慕的味道。

联盟至此已经两个赛季愈见繁荣之景，新战队新选手是层出不穷。虽然说圈子里面大家都知道叶秋跟吴雪峰打的也是双核，但吴雪峰到底太低调，游戏里也是不显山不露水。说是双核但看起来还是叶秋光芒更盛些。

所以外面，无论是媒体还是民间论坛，在搏尽眼球的都是孙哲平和张佳乐，上头的小姑娘漫天乱用词，说他俩“神仙眷侣”。不要说粉丝了，他们这些人看着也眼馋。到哪找这样的好运气，心意相通水平相当，连出道都是同期。

 

尤其是两个当事人，走的也是高调路子。

当着直播的摄像头在那里说胡话，一口一句“我没孙哲平不行的”“跟张佳乐一起很棒”之类。底下百花的公关都傻眼，听着那些话无数次以为这两个王牌就要肾上腺飙升，然后在万千荣耀粉丝的面前直接出柜。

 

倒是林敬言说了句正经的。说既然你看上他，也只能认栽了，就这么来呗，慢慢磨，还能怎么样。他现在还不清醒不晓得喜欢，早晚会清醒的，你们又不着急。

 

张佳乐就坐旁边，孙哲平不想让他听见，改打字。

[所以说他蠢]

真喜欢哪里是不急的，孙哲平才不信什么酸涩什么欲说还休什么隐晦而暧昧，他不想玩这些，他想要真的。闷着脸打完工就要下线，方士谦把他叫停。

几个人站副口本前又等了会，终于是一个皮衣布甲的从峡谷口那边走过来。

张佳乐打比赛用的角色叫百花缭乱，碎刘海绑小辫发色染得黑里混红，搞的就是花里胡哨，辨识度可谓之高。网游里玩拿个马甲号也要摆弄一阵外观，他所有马甲全是一水的红发。

总之孙哲平挡眼一望就在网游众多角色中看到他那个新马甲。

 

两个当事人碰面了，气氛霎时就诡异起来。

 

说是刻意地在躲着彼此，但搭档的默契是怎样的，甚至绝大多数都不是走意识，是走的本能。

攻击过来，弹药后跳，狂剑挡前；或者撤退，一个掩护一个垫后。这都不是脑子先判断然后行动再上，不是的，是本能，是演练无数次刻进皮层后形成了应激。是行动先出去，然后脑子才跟上。

也无怪外面人都爱抢看百花的比赛，不单单是场面效果，狂剑的血气和弹药的雷爆在一起固然好看，但更主要的，可能还是这两个人天造地设仿若与生俱来的合拍，打出来就是行云如水的操作和配合。底下观众拍掌，夸一句相得益彰，夸一句珠联璧合。

 

所以这哪怕两个人折腾着不说话，单看手底下的配合，方士谦林敬言还是觉得被喂一嘴狗粮。本来是想做做好事给这两个人撮合促进一下，单身狗实在熬不下去，今天是换他们两个早早结束下线遁了。

于是两个角色，弹药和狂剑就站在峡谷口那里面对面。

 

 

孙哲平对他搞冷战，张佳乐要疯了。朋友约他出去玩，忙不迭地就答应，原本也是打算留宿外面，想一想百花宿舍里还有个人孤零零地躺着，就算是关系正莫名其妙着，也没法克制心软，还是强挣着回去。

他去的PUB，满身胭脂酒味，冲澡冲好久觉得还是有点残留下来。孙哲平在那里翻身，他畏畏缩缩地爬床，心里莫名其妙生出在外偷吃的负心丈夫所有的负罪感。

 

夏休期俱乐部人休一半，到处都空空荡荡的。孙哲平不跟他说话，他又不想找不痛快出去跟别人玩。也就只能跑到下面跟门卫倒苦水。

门卫五六十岁，是每晚回家会给家里太太买花的那种浪漫人。满脑子的山棱地合，张佳乐跟他吐槽一句他自己能脑补出十句。总之就是苦水越倒越多。

门卫拉着他可劲给他酝酿感情，等到太阳下山才舍得放小伙走。

张佳乐爬上楼梯时孙哲平背对着训练室门，听见动静也不回头。

 

这段时间孙哲平拢共就跟他说两句话。

张佳乐就突然跳起来，从后面扑过去抱住，两个人缠到地上，椅子哗啦啦地一片倒去。

放平时队里面还有别的老好人会过来拉架。但夏休期除了他两个留守，其他队员全都回家了。

 

最后张佳乐打累了，拽着对方领子的一泄力，歪了头躺地板上。

孙哲平撑着手臂压在他身上，气血涌上来脸和耳垂都是红的，吐气也重，从半张阖的口中呼出来，跟汗滴一起落到张佳乐脸上。

张佳乐眨一眨眼。

 

孙哲平直了一下半坐起来，然后他抱起张佳乐。旁边是一米高的窗台，他把张佳乐抱上去，跟着自己也爬了上去。

 

窗户朝南，被晒了一天，摸到席子都发烫。这会傍晚日头还没下去，照到室内，全是红彤彤的颜色。

张佳乐红彤彤着脸，问他：“你为什么这样啊？”

“...不知道。”

 

“孙哲平。”他突然喊他的名字。声音任落谁的耳朵听来都像浸了蜜。

然后他往前爬了爬。红彤彤的光里面，唇色也是红的，凑近了轻轻碰一碰。

然后再分开一点点，也没有分开多少，孙哲平突然变粗重的呼吸没跑两步就全部撞上对面人的柔软脸颊。张佳乐低垂的视线里是孙哲平身侧的手募地握紧。

“好吧。”他看着那只手说，“我也喜欢你。”

 

 

 

 

 

我早就知道了。

后来孙哲平这样得意洋洋地说。旁人侧头去看，只看到张佳乐站他身旁，龇牙笑得快乐。

 

再后来发生很多事情。他们两个的恋爱关系最终在大众面前曝光还要到第七赛季方士谦退役时说漏了嘴。

但那个时候孙哲平已在两年前就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而退役，对于相关问题张佳乐一直缄口不谈。甚至是没过多久他自己本人也传出退役的消息。

 

一直等到第十一赛季十二赛季，新来者取替，往事所留下的——伤痕也好甜蜜也罢，都不再是那样的沉重浓厚。所以也得以被再次提起。

终于在又有记者提问时，张佳乐首次给出了他的回应。

“我谢谢他。”

 

说这话的时候是在第十二赛季，霸图又一次破釜沉舟，取得季后赛半决赛的胜利，拥有了争夺总冠军的资格。

半决赛结束后的现场记者招待会，张佳乐坐在席位角落，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很笑了，环胸靠着椅背，投向台下的眼神是漠然的。突然摄像头就扫向他，问题问出来的时候台上台下募地陷入沉寂。

韩文清要开口。张佳乐却突然坐直，然后越过桌面扶麦克风，他说这话的时候语速有些慢，就很郑重。

他说：“我谢谢他。”

其实摄像头里他眼神看来并无波动，但论坛上小姑娘就不信，截图下来在那里呜呜呜，说乐乐在笑。

 

在笑吗，张佳乐也不知道，只是有些东西是存在于光阴对岸的，中间洪流翻滚，他越不过去也没那个心思再去越了。

他矫情一些，加一个定语，“百花的张佳乐”。

没有孙哲平就成就不了那个百花的张佳乐。当然大家都是成年人，罔口说没有谁就不行也太过幼稚好笑。

若是他从来没有遇见孙哲平，他也会走出一条职业路，甚至蝴蝶效应之下他梦寐以求的冠军可能还会来得更早些。但要张佳乐选，他还是要选这个，选这个他已经走过一遍的异常跌宕的路，他还是要听孙哲平在百花的小楼突然蹬蹬蹬跑下来喊说喜欢他，还是要在那个夕阳下的窗台爬过去跟他亲亲。

 

他谢谢他。因为在旁人看来他最艰难的两年——孙哲平退役后他一人支撑百花的两年，其实也并非就是他一个人。张佳乐一直很清楚，清楚自己是一个情感动物，他那抵死疯狂的两年，是在依靠着很多东西去燃烧他自己，其中依靠的有一个，就是他跟孙哲平的感情。

他觉得孙哲平也很清楚这件事。清楚他这个人的优柔寡断，清楚他的逃避。那个时候孙哲平告白完之后在逼他，因为孙哲平知道这一场关系里的所谓“喜欢”并非单向，是的，连林敬言方士谦都看出来，也就张佳乐自己当局者迷。

所以孙哲平想跟他早一点坦诚相见，想跟他一起快乐做神仙。那个时候，是真的存了要长长久久的心。

 

只是这时再提起，也只能叹一声造化，也只能对着记者说“我谢谢他”。

我谢谢他，我怀念他。

我很想他。

 

说他在笑，那就当他是笑好了，笑里一丝丝怅惘。